第71章：钱钱钱

　　班主任递过来的手机，沉甸甸的，像块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石头，带着一股寒意，猝不及防地塞进了付清泠的手心。
　　她下意识地接住。
　　“喂？你好？”
　　她的声音带着点学生气的拘谨。
　　“你好，是付清泠小姐吗？你妈妈的情况不太好，之前那场火灾烧伤的面积高达百分之六十五，目前感染的趋势己经抑制住了，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来缴一下款？加上后续治疗的费用大概是…”
　　付清泠捏着自己洗的发白的校服在办公室微微发抖，窘迫感仿佛又黏糊糊地爬上了脊背。
　　她去哪里凑那么多钱？
　　爸爸七年前失踪后，妈妈的工资只够娘俩生活上的温饱，现在收入来源断了，还收到那么长一串的治疗费用。
　　一股滚烫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，还有几个漏网之鱼没处理干净，她…
　　“喂？付小姐？您在听吗？”
　　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一丝催促。
　　付清泠僵硬地点了点头，随即才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见。
　　挂断电话。
　　她把手机塞回给班主任，动作机械得像一截生锈的杠杆，然后转身出门。
　　她脑子里乱糟糟的，连班主任关切的声音也没有听到。
　　走廊里的喧嚣扑面而来，下课的学生们嬉笑打闹着，声音洪亮，带着青春特有的肆无忌惮。
　　这巨大的声浪像无形的墙壁，轰然撞在她身上。付清泠只觉得天旋地转，眼前的一切都在剧烈地晃动。
　　她扶着墙稳住身形，粗粝的感觉传到手心。
　　钱。
　　这个字眼像一头狰狞的怪兽在她脑子里咆哮，带着尖利的爪牙，撕扯着她每一根神经。
　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教室，上课铃响起来她才开始翻找自己的书包。
　　“这是什么？”
　　她捡起一张从书包里掉落的小卡片，是一张名片。
　　“精灵时代公会运营部…丁灵灵…”
　　她想起来了，是第一次见到灵灵姐的时候塞到自己手上的 那时候她还没有做主播的打算。
　　付清泠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，指尖冰凉的触感奇迹般地压下了些许心头的燥热与恐慌。
　　名片上的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不切实际的魔力。
　　“首播……”
　　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火花，瞬间击穿了绝望的迷雾。
　　虽然听起来比天方夜谭还离谱，但此刻，这似乎是唯一一根能抓住的稻草，哪怕这根稻草看起来像是用劣质塑料做的。
　　“喂？清泠？发什么呆呢？老班找你干嘛？脸色这么白？”
　　同桌用胳膊肘捅了捅她。
　　付清泠猛地回神，不动声色的把名片塞进校服口袋最深处。
　　“没什么，家里一点事，上课吧。”
　　等晚上回到家再和灵灵姐说一声吧。
　　付清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下午的课。老师的讲解变成模糊的背景噪音，课本上的字迹扭曲跳跃。同桌担忧的目光，课间同学的嬉闹，都扭曲在一起。
　　她的世界，被那电话里冰冷的数字彻底割裂了。
　　“怎么了清泠？怎么心事重重的？你这样我可不敢让你开车了喔。”
　　付清泠尴尬笑笑。
　　“没事的灵灵姐，我可以的。”
　　“听话，状态不好就别开了，我来开，没事的，遇到什么问题了吗？”
　　“那个…灵灵姐，做主播赚的钱多吗？我现在有点缺钱…”
　　话一出口，付清泠就后悔了。声音干涩得厉害，就想回到自己还没有学会功夫天天被欺负的那段时间。
　　她低着头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边缘粗糙的布料，不敢去看驾驶和副驾驶座上丁灵灵和林惊雪的反应。
　　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斑块，像她此刻混乱的心绪。
　　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，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。付清泠感觉那沉默像水一样漫上来，冰冷地包裹住她，让她几乎窒息。她是不是太唐突了？太功利了？灵灵姐会不会觉得她……
　　“吱——”
　　车子平稳地靠边停下打开双闪，丁灵灵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，动作很轻。她没有立刻回答付清泠的问题，而是转过身，正对着她。
　　林惊雪用自己认真的眼神盯着付清泠，后者知道她没有恶意，但是那张虽然是女性但棱角分明的帅脸却更加吓人。
　　丁灵灵那双总是带着点俏皮笑意的眼睛，此刻盛满了严肃和探究，像探照灯一样，让付清泠无所遁形。
　　“清泠，”
　　丁灵灵的声音放得很温和。
　　“看着我。告诉我，发生什么事了？缺钱？缺多少？你家里…出状况了？还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？”
　　她敏锐地捕捉到付清泠提到钱时强装的镇定下那无法掩饰的恐慌。
　　付清泠猛地抬起头，对上丁灵灵的目光，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轻视或敷衍，只有沉甸甸的关切。
　　积蓄了一天的恐惧和无助，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。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，视线瞬间模糊。
　　“我妈妈…”
　　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破碎的字句艰难地挤出喉咙。
　　“医院打电话给学校…火灾…烧伤很重…感染…要好多好多钱…我…我不知道怎么办…”
　　她语无伦次，双手紧紧攥着校服下摆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。
　　林惊雪虽然还是臭着一张脸，她不喜欢付清泠，但她还是伸出手，没有犹豫轻轻覆在付清泠冰凉颤抖的手背上。
　　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坚定，像一根小小的浮木，暂时托住了即将沉没的付清泠。
　　“别怕，清泠，先别怕。”
　　丁灵灵的声音沉稳下来，带着安抚的力量。
　　“慢慢说，具体怎么回事？阿姨现在怎么样？医生怎么说？费用…大概要多少？”
　　付清泠深吸一口气，报出了那个让她头晕目眩的数字，砸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。
　　丁灵灵听完，眉头紧紧锁起，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凝重。这钱对她来说不多，但是也不少，她沉默了几秒，似乎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重消息，也在权衡着接下来要说的话。
　　“清泠，”
　　她再次开口，语气比刚才更加慎重，
　　“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，急需要钱。但是，”
　　她停顿了一下，目光首视着付清泠泪光闪烁的眼睛，
　　“做主播，尤其是为了快速赚钱去做主播，真的没那么简单，也没你想的那么…光鲜。”